长恨（庄承的结局） (第2/2页)

只记得要寻找江殷的转世，引魂重塑他的肉身。

    哪怕江殷的记忆已然消散在轮回中，庄承也要让他的魂魄在属于江殷的肉身中，再活一回。

    生老病死皆有定数，他一介凡人，妄图逆天而为，谈何容易，而这意外得来的不死之身，更像是诅咒，把他钉死在愧疚与执念上。

    而今日，他终于得偿所愿。

    北地的山巅，一处幽暗洞穴中，江殷长眠于此。

    庄承掀开漆黑的棺盖，千年寒冰中，江殷的身体保存得很好，俊朗的五官都清晰可辨，穿着当年梁朝的龙袍，一动不动。

    曾经的梁朝已经消亡，冯蘅祖、江酉等人也都成了史书上的人物，唯有庄承与江殷的尸身一同跨越百年。

    “江殷，让你久等了。”庄承的手指情不自禁抚上他沉睡的面孔，却又烫手一样缩了回来。

    他不会喜欢自己碰他的。

    很久的时间里，庄承紧紧盯着江殷，什么也没有发生。庄承觉得这又是一次失败，几百年里，他最习惯的就是失败。

    当他看到江殷的手指动了动的时候，差点以为是错觉。

    身着王服的江殷缓缓从棺中坐起，睁开了双眼。

    庄承屏住呼吸，看着死而复生的江殷。江殷环视着周围，最后目光锁定在庄承脸上。

    “江殷……“庄承哑着嗓子道。

    江殷盯着庄承看了很久，仿佛陷入回忆。

    “你这么做，大可不必。“

    他丝毫没有复生的喜悦，庄承看到他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厌恶自己再生的机会来自于庄承。

    庄承不是没有幻想过，江殷能够被他近乎千年的奔波打动。但他也知道，自己曾经做的太过分，是万死不辞的罪人，漫长的生命里背负着无边的孤独与寂寞，受过更甚于当年江殷所受的折辱，为着一个难以实现的执念，是他应得的惩罚。

    所以他目送着江殷离开这里。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江殷，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千年，外面已经不一样了。

    但他没有资格。

    大概是活到两百多年时，庄承才慢慢看清楚，他是多么偏执的人，偏执到要用毁掉江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畸形的爱意。

    他从小被父亲抛弃，在妓院里长大，做过娈童，在相府里也遭人白眼，从来没有人教他如何正确的去爱，等他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已经太晚了，他已经失去了唯一一个真诚待他的人。

    所以到最后江殷可以因为恨意不再爱他，庄承却能把自己的所有寄托在江殷身上。

    再有江殷的消息，是在几个月后了。

    江殷这样的人，无论哪朝哪代，都是不世出的奇才。

    所以庄承在报纸上看到江殷时，并不意外。

    外面变了天，要建民国，以后再也没有皇帝。江殷这个曾经的太子、皇帝居然也成了革命派，报纸的照片上，他穿着西服衬衫，口袋里还装着怀表，庄承觉得很有趣。

    几年后，庄承又看见了江殷遇刺身亡的消息，看来他并不怎么珍惜复生的机会。

    但庄承还有很多的时间，已经没有了希望的时间，迷失在无尽的悔恨与追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