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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第2/2页)
睬,寒琅顾自开口。 “学生拙见,先生高论直指首辅李茶陵,言及五事:其一,挟私报复南省诸公,罢免数人、折贬无算,朝堂之上抑南助北;其二,把持科举,近年状元皆为北人出身,且皆是权贵之后,李茶陵三子亦在其列;其三,迫害江南书院,强捂人口、损毁言路,冤杀江夫山;其四,党同伐异,朝中弄权,刚愎自用、骄奢淫逸;其五,纵容东西花厅,设立矿监税使,四处鱼肉百姓。学生所述可有错谬?” 方亭素听他确是认真读了自己文章,意气大起,怒道:“如今文渊阁内,人人阴险弄权、迫害同僚,岂能留于君侧,塞天子视听!” 寒琅听完他最后一句,一声冷哼,吹吹手中香茶,道:“先生以为,以先生五条高论,便足以扳倒阁内诸公?” 方亭素怒骂:“如此还不够罢免他们么!” 寒琅搁下茶盅,“不够。非但不够,先生可曾想过,这群人去了,再入阁的又是何样人?” “先生久居林泉,朝中事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西花厅四处敛财,敛去哪里,先生可知?” 亭素被他问得一愣,不能作答。 “江夫山之死乃李茶陵所为,此事先生从何处听说?南省官吏因何被免,可曾有人对先生细说?南北榜之议乃太/祖所定,先生如何不知?李三郎的文章先生又曾否读过?党同伐异、玩弄权术,先生可见过在朝而不涉权术之人?下场如何?再者近年江南诸事、内阁所定诸议究竟出自何人,先生可曾细思?” 方亭素被寒琅一番话问得肝火又起,却一时间无言可辩,憋得脸通红。 “近年东南沿海倭寇犯境,北境金帐人不时骚扰,若无矿监税使,先生以为御敌之款自何处来?江夫山死于湖北巡台之手,他倒是个南省人,私心揣测冯江陵不能容下江夫山,埋死了他当个投名状,与李茶陵何干?科场南北榜、十年前一榜二审之事,如今江南之祸,是李茶陵一人能决之事么?涉及宗庙社稷、人才之兴废,天下谁能做主,先生猜不着么?” 方亭素听得大惊,他原将内阁与东西厅当作靶子,恨不能一篇奏疏呈上天子,清尽君侧,如今寒琅一番言语直指圣人,竟是将内阁连根拔起亦无效用了。 “再则江南所废之臣,便冤枉么?先生可知这一堆父母官、衮衮诸公,一家抄灭得金几许?及百万两者以数十计,过三十万两者不计其数。实言相告,天子有意清肃江南道,若非李茶陵从中周旋,如今只怕更多人已做了刀下鬼!先生莫要偏听一家之言,做了旁人的刀子!” 方亭素知寒琅久在神京,所言必然不假,虽是倭寇、金帐之犯不可不御,但其余诸事,竟是无药可救,堂上野下无人清白,内阁非善、西厅恶犬,天子寡恩。堂堂大瑀,何人可信、何人可托!愈想,心中绝望,起铤而走险之念,咬牙道: “如此,我更要做个仕人表率,为天子劝其事!任人当以贤能,如何可起党争之风,远君子而近小人,疏远江南诸公!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风若长,人人拉帮结派,仕子无德,国将不国!” 寒琅见亭素言中仍有为梁溪请命之意,不由大怒:“先生以为这家财百万、夺人田产、徇私舞弊之列,就没有梁溪诸公么?梁溪鱼龙混杂,不乏君子,更不乏道貌岸然之鼠辈,站在台前指点江山、辱尽敌党,背地蝇营狗苟,不堪入目,如今更是自己不敢出头,借先生快刀报自己之仇,先生难道要为他人做嫁!” 一口气说完,寒琅强压怒意,停了半晌又道:“况先生虽欲劝其事,亦要审时度势,缓缓图之。这般直言猛谏,非但不能奏效,触怒天威,反要为先生惹杀身之祸!先生岂不闻海陵学社‘存身’之说?” 方亭素已听得绝望,朝堂上下、衮衮诸公,一人不能指望,只余一身孤勇,鼓起意气,愤而言道:“仕岂可为一己安危废其事!舍生取义乃我等本分,”说着直盯在寒琅脸上,“亏你还是宋怀瑜之子,像这等贪生怕死、明哲保身,他若泉下有知,怕是脸都给你丢尽了!” 寒琅大怒,拍案而起,“不要同我提父亲!父亲是何样人我比你清楚!”说着抬起一臂指着远处,已红了眼,“父亲便是死在衮衮诸公手上!当日乞身,人还不曾过山东,梁溪诸人便用了父亲名义大作议论,句句直指天子,四处传扬父亲对天子不满,言其德不配位。父亲归家后闭门谢客,一次不曾与他们同坐,仍不能见容于天子,为警所谓‘清流’诸人,被天子折辱至死。先生既要学先父,那便请安顿家小,准备好贬为白身,日日赴府学跪聆忠孝要义,死后不受儿孙祭拜罢!” 方亭素目瞪口呆,久不能言,颓然坐下。 堂内一片死寂,唯见廊外萧萧落木。 半晌,大儒长叹一声, “老夫明白了。随你处置罢。”说罢,面色哀戚,望向寒琅,“……那时苦了你们父子……我丝毫不知当年竟是如此……忝为同乡了。” 寒琅已敛下神色,一脸萧肃,更不多言,起身一揖道:“如此便好,先生宽心静养,晚生改日候教。”说完顾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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