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六宫谁主 (第2/2页)

妃嫔，好不热闹。

    女人们的话头天南海北，转眼间已争着和她讲宫中趣事。

    “……那西番上贡的石榴，一房百子，兆头好呀！臣妾光是看着眼馋，都舍不得吃一口。”李氏绘声绘色道，“谁料我家郦阳人小胆子大，臣妾不过一刻钟没盯着她，都没让乳娘帮忙，自个儿把一整个石榴剥了吃。喔唷唷……公主晓得，那籽是不好吐的，可把臣妾吓死了！生怕石榴籽卡着她，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觉……”

    赵氏没有儿女，见周容听得认真，免不了妒忌心起。趁李氏喝茶的功夫，连忙插嘴换了话题：

    “不知公主可晓得，陛下此去宛南之前，在空明山求了一卦？”

    果不其然，周容转头朝她看去。

    赵氏心喜，续道：“臣妾听说，卦象指给陛下四个字。”

    周容道：“什么？”

    赵氏竖起四根手指，一字一句：

    “得获至宝。”

    不得不说，赵氏的心机有了作用。

    那之后，周容再没把李氏讲的故事听进去，任她天花乱坠地说自家郦阳公主，或是伙同别的妃嫔一道议论最新流行的妆容。那四个字似乎被嵌在脑中，挥之不去，连带赵贤妃神神秘秘的表情一起，不断在耳边反复呢喃。

    她看着李氏眉飞色舞的叙述，看着她提及自己女儿时不加掩饰的欣喜和快乐，几乎有种冲动想要暗示在场的女人们，被她们视作皎皎明月的皇上，她们儿女的父亲，她的兄长，是个在寝宫里与妹妹乱伦的无耻男人。她周容所受的宠爱与褒赏，一半缘于亲密无间的血脉，一半缘于扭曲畸形的爱欲；他们早在五年前开始暗地纠葛，在五年之中音讯全无，又在五年后重归旧好，继续着宫墙内见不得人的关系。

    真可怜，周容想。——她们，和我。

    许是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诸妃嫔渐渐声音低了。被这些人吵吵闹闹一早上，周容也没了继续的心思。眼见着日头愈高，忍冬悄悄过来，附耳提点她：

    “公主，若是娘娘们再留，该要备膳了。”

    在后宫里摸爬滚打至今，这些女人都是懂眼色的。周容正愁怎么打发她们，各个都识相地起身告辞，倒是让她舒心不少。

    按位挨个儿分赏赐，宛南王宫里的漆器、香料，都叫周容赏给了女眷，别致又不丢面子。一屋子人高高兴兴，正此时，宫门口却突然传来太监高声通传：

    “皇后娘娘驾到——”

    周容愣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屋里的人先诚惶诚恐跪下，口中山呼皇后娘娘千岁。

    周容自是不必跪的，就在那儿坐着，见来人面带微笑，款步踏入。

    朱香凝一身凤袍，雍容非凡。她环视堂下妃嫔，温柔开口：

    “长公主这儿可真热闹。看来诸位妹妹是前脚离了坤宁宫，后脚就来翠微宫齐聚一堂，倒是我来晚了。”

    满屋没人敢抬头，毕竟这话听起来像极了兴师问罪。

    周容不愿与她争端：

    “怪我今日起得迟，没去和皇嫂请安，见谅。”

    朱香凝却摇了摇头。

    “长公主是陛下千辛万苦带回的亲妹妹，只是暂住宫中，本不必按后宫规矩行事。”她向周容伸手，“只是万事孝为先，我此来不过替人传话：太后欲邀长公主一见——顺便，吃顿家宴，也算是接风洗尘。”

    “太后？”

    周容彻底懵了，她才刚刚回来，连太后是谁都不知道。

    “正是。”朱香凝颔首而笑，“长公主随我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