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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六块钱的柠檬水,吃了双球巧克力冰淇淋,还有炸猪排、奶油香蕉船……都是一些廉价的东西。他后来供我一直读完大学,远不止一杯好茶的价钱。 他在五十岁出头的时候死了。我听说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呢喃我的名字,而他家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我是谁。我听说他的葬礼简朴得寒酸,财产在死后被一干亲戚瓜分殆尽,而参加葬礼的不过寥寥数人,很可惜,我不是其中之一。那时候我在公立医院有一份工作,准备要去印度,而在那里我会碰上阿富汗战争。我当然可以出席葬礼,只要我肯承认我的身份是一个从高中时代就睡在他身边的娼妓。 所以,我不得不装作不认识他。或许正因为这样,他开始恨我,不会再原谅我。未来的日子里,他经常来找我,像生前那样什么也不做,远远地注视着我,用一双忧郁的眼睛。我求他不要扰乱我的梦境,他很顺从地答应了,从此只在我醉酒的时候到来,就像现在。 “你过得好吗?”我问。他没有回答。 “这是我的小女朋友,佩特拉,”我指着土沟对他说,“她没有什么脑子,你千万照顾她一下。” 沉默。 我说:“我爱她就像你爱我那样。”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走远了。 我从此再也没见过他。 我睡了一觉,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栽回车里,车里古龙水混合着尸体的余味太恶心了,我的胃翻腾了一路。 去进购药材的时候,药厂的老板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我,咕哝了半天,只说:“你该少喝一点。”我咧嘴一笑。把货物搬进店里,跟伙计一起整理货架,一晃就到了下午。我吃了两个馅饼当作午饭,这时候才想起来考虑布彻尔怎么样了。他放学了吗?大概还没有吧,他下午上几节课? 我准备开去学校看看。布彻尔的那个班主任苏珊侧对着我,就在门口。她转过头来,看见我的时候表情也有一点尴尬,但还是跟我打了招呼。 我下车,问她布彻尔还有多久放学。说话的时候发现她总是回避我的视线,她哭过,眼眶还是红红的,像兔子一样。我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白痕,跟周围的皮肤色差还很明显。 她告诉我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我说哦,感觉这女的真是可怜。苏珊压抑地吸了一下鼻子,礼貌地说如果没什么事她就告辞。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我突然说:“像那些会离你而去的人,婚姻也绑不住他们。” 苏珊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我,那双无辜的眼睛就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递上一张手帕,她小声咕哝了一句“谢谢”,默默接过手帕,按在眼睛上,很久,长舒一口气:“谢谢你,赛德斯先生。” 这没有什么,我说。 她说:“我想为上次布彻尔的事道歉。那天之后,我想了很久,也许人情世故也和知识一样需要人主动去涉足和挖掘。以后碰上学生之间的纠纷,我会尽力去尝试了解事情的全貌。另外我还买了几本书,现在,如何跟青春期孩子有效沟通是我的必修课。” 我愣了一下,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她的话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但似乎并不只是开个玩笑。我几乎为她的诚恳和较真震惊了,看啊,一个认真的呆瓜!像她这样的人,如果有志去造超级炸弹,说不定还真能搞出点名堂来,而不是在芝加哥名不见经传的公立高中日复一日教那些毫无希望的废材。 我突发奇想,问:“你愿意出来跟我喝杯咖啡吗?” “……我的妆都花了。” 我笑起来,替她打开副驾位的车门:“我眼睛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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