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中人 12 (第2/2页)

和活人无异，甚至连大脑的意识都处于活跃状态，只是他感受不到外部的真实世界。

    舱底不断有气泡涌出，冲刷得孟昔林的身体微微浮动，连接在他头皮上的无数根线路也有些摇晃。

    明明是十分瘆人的场面，贺城却完全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甚至进一步靠近了营养舱。他将双手撑在透明的舱面上，营养液的颜色反射到他的面部，把那张英俊的面孔映照得有些森冷可怖。

    “昔林，可能是我太想你了吧，这几天我老是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比方说，我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你们学校里面。”

    贺城凝视着孟昔林，开始了缓慢的低语。他眼中温情脉脉，声音深沉柔和，似乎营养舱里泡着的不是一具没有反应的身体，而是他生动可爱的情人。

    “我也跟你坦白过，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可能你会觉得我是个肤浅的人，但我必须得承认，当时路边儿站着那么多学生，我却偏偏找你问路，是因为心里面存着一个念头，这个人侧脸都长得这么漂亮，正面得长成啥样啊……”

    “可是我不敢靠近你，挺担心你会讨厌我的。我一个成天待在驻地军营里的军人，居然对二十岁的大学生一见钟情，怎么想都太不合适了。”

    “后来我们还是成为了朋友，你给我聊过很多事情，包括你的室友，还有他们千奇百怪的外号。也包括你身边那个女孩儿，她叫杨筝，你说你们原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但或许是她的执着打动了你吧，你答应了她的告白。”

    “当时我特别后悔，如果我能放下可笑的自尊，早点向你坦诚心意，能跟你相拥的人也许就是我了。后来我把你约出来喝酒，结果两个人都喝大了。借着酒劲儿，我对你动手动脚，但衣服都没脱完，我就怂了。说起来真是好笑，你当时的样子特别生气，我也根本没想到，会反过来被你干了屁股。”

    “可能你认为操我的感觉还不赖，后来我们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肉体关系，当然是瞒着你女朋友的。虽然这样的事情见不得人，但我心甘情愿。”说到这里，贺城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你对我至少是有点好感的，可惜我想错了。”

    他在部队中军衔极高，担任着参谋长的要职，人人都对他敬重有加；但在孟昔林面前，贺城仿佛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只能一次次地卑微求全。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麻木了，但回想起孟昔林曾经说过的话，那种痛苦、羞辱、悲愤相互交织的感受，还是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了他的心脏一样，让他剧痛难忍。

    「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你愿意自个儿送上来给我肏，我们可以勉强做个炮友，可你还在妄想什么？莫非你以为，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我有女朋友，我们迟早都会散伙的，不如就在今天说再见吧。」

    贺城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实验室里的冰冷空气充盈进自己的肺部，以驱散心痛如绞的感觉。他放弃了回忆过往，将目光移到跟营养舱相连的计算机上。

    不过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利用研发出的新技术，贺城清除了孟昔林脑内的部分记忆，把他的时间拨了2019年，重建出一个对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并且通过计算机输送进了孟昔林的大脑中。

    在这个虚构的世界中，仍然有天空、有大地、有城市、有孟昔林就读的高校、还有他的朋友们……

    只有两处地方，贺城藏了自己的私心：其一，他让杨筝这个人物远离了孟昔林；其二，他操纵着孟昔林的梦境，让他夜夜都梦见自己。

    贺城轻声说：“昔林，我好像在做一个漫长的白日梦，总觉得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对我产生感情。虽然这事儿挺傻的，但我很想试试，如果你做梦的时候梦见了我，你会是什么反应。”

    孟昔林的脑神经直接跟计算机连接，通过监控脑电波，可以还原出大脑正在“看到”的图像。

    利用这项技术，贺城能够对孟昔林在虚拟世界中的行为进行实时观测。而此时此刻，在青年的认知里，他们两人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相遇。

    他不知道现在的孟昔林对他作何想法，再经历一遍同样的事，他们会变成情人、仇人，还是形同陌路的人。

    梦境也许可以成为孟昔林爱上他的一个契机，但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他还有无数次机会。

    直到时机成熟时，贺城才会考虑重新激活孟昔林在现实世界的意识。

    贺城将脸颊轻轻贴到了营养舱的舱面上，尽管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他还是努力幻想着，自己接触到的是孟昔林那鲜活柔软的肌肤。

    他知道，等到孟昔林再次苏醒的那一天，他会难以自持地亲吻对方的嘴唇，而孟昔林也将以热切的眼神回应他。

    虽然躺在营养舱里的青年感知不到，贺城依然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口中呢喃道：

    “昔林，我是贺城啊。”

    “我会一直等待你。”

    “直到你醒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