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野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没有一丝光亮,但是手中的衣襟还在,他知道,那个方向有一张被他刻在记忆深处的脸庞,一双足以令他铭记终生的眼睛,正无比专注地盯着他。
意识被抽离的感觉越发明显,林诤言再次听到了那一阵阵熟悉的嘈杂声,伴随着仿佛被吸入肺部的浓稠液体,令他感到窒息濒死的恐惧。
但,最后一句话,他必须说完。
他抓着时长安的领口,从喉咙里发出极轻极轻的、几乎不可辨识的几个字。
“……要……幸福……”
下一秒,他就被更加深沉的黑暗旋涡吞噬,意识被撕扯着坠入一片毫无光亮的魔域。
……
时长安茫然坐在楼梯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耳中回荡着他刚刚附在林诤言唇边时听到的那三个字。
“要幸福”。
而不是“我爱你”。
那破碎的音调,明明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却为何狠狠撞在他的心脏,发出仿若亘古钟声的那种、足以惊天动地的巨响?
“……诤言?”
他怔忡地唤了一声,然而注定得不到回应。
思维渐渐归位,时长安意识到这是林诤言第一次在“不正常”的时间下线,而那轻若鸿毛却重逾泰山的三个字,比起示爱,更像是一场诀别。
他的手掌渐渐攥成拳头,牙关紧咬,浑身颤抖。
脑中思绪飞快地将最近这段时间林诤言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统统回顾了一遍,最后,他几乎喷薄出愤怒火焰的双眼,死死钉在了沉星岳渟的身上。
“你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竟出奇地沉着平静。
沉星岳渟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满身杀气的巨龙盯上了,喉头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长安一拳砸在沉星岳渟的脸上。
沉星岳渟心里愧疚,没还手,做好了随便时长安撒气的准备。
然而一拳之后,时长安再没动手,
他沉默良久,哑着嗓子低声道:“……查。”
“查他的接入地址。”
……
此时此刻,林诤言怀疑自己正在经历一场炼狱的考验。
他的四周是那种熟悉的粘稠液体,却不再仅仅只是包裹挤压着他的身躯,而已经开始缓缓穿行在他的肺部,令他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他的喉咙里仿佛被插了一根坚硬的金属管子,火辣辣地疼,这根管子直通他的胃部,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
他的四肢与腰际也被什么东西死死禁锢,让他完全无法动弹,不得脱身。
耳边的声音愈发清晰。
嘀——嘀——嘀——
那些嗡嗡的嘈杂声,也渐渐变成一段段紧张却有序的对话。
“患者大脑皮层极度活跃,求生与苏醒意愿强烈!”
“听觉区域苏醒。”
“触觉区域活跃度升高。”
“切断脑域连接,增强G区刺激,他可能很快就能醒过来!”
“天!他真的要醒了!”
“这是医学的奇迹!”
“患者有过度呼吸症状,降低舱液氧浓度。”
“松开肌腱辅助设备,他好像在尝试自主控制四肢运动!”
“消化道观察完毕,无异常,准备抽离消化道导管。”
“急救室和病房准备好了吗?”
“准备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