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延川也转过头。
女孩儿看上去洗漱过了,换了一件夜来天水色的道袍,这颜色明丽,原本十分挑剔人的肤色,然此刻覆在她身上,就如天光画影,婉转照水一般,一片凌尘的脱俗之气。
她不过十来岁含苞未盛的年纪,已出落得雪肤花容,一双杏眼亮如银水乌星,此刻抬眸看过来,几乎要照到人心底里头去。
掩在黑铁面具后面的目光微微一动。
顾瑟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对走到她面前的少年欠身道:“谢师兄。”
坐落于京郊百二十里的望京山中的还真观,观主度玄上师是被朝廷加封过的太一上真,道法精微,于天下间颇有声名。
世宗天授皇帝和当今庆和天子都尚玄崇道,乃至时人风俗,富贵人家常要将少年子弟送往寺庙道观中清修一段时日。还真观作为京畿道门魁首,自有许多人家想将家中子女送来这里,但也因此法度格外严谨,从接纳人选到供养礼数,都十分有章法。
如顾瑟亦是因为祖父顾崇与度玄上师颇有交游的缘故,来此以后一应事宜依堂兄顾匡故事,住上两三个月就回家去,也只能说是宾主尽欢。
但这位少年却不同。
他是壶州郡望、华族谢氏的宗房子弟,十一岁的少年解元,姿仪出众,人品风流,在南、北士林中都有声名,却在拿了小三元之后破门出家,做了度玄上师的关门弟子,一时世人都咋舌。
他出家以后,仍以俗名为法号叫做守拙。顾瑟家中与他世交,少年相识,只拿他俗家姓氏称他。
她看着谢守拙肩臂上的夹板,十分负疚,再三行礼,道:“若非为我,谢师兄也不必受此无妄之灾。连累师兄,心中实在有愧。”
山西悍匪、“却红刀”的传人杜隆趁乱混入了还真观中,谢守拙当时亦是为她拖延时间而负伤。
谢守拙笑得爽朗,道:“师妹说哪里话。若说连累,也是观中连累了师妹才是。何况你我世交,说这些未免太过生分。”
他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几天才能有个结果,我上午遣人通报五城兵马司的时候,已经向师妹府上传了信,想来府上亲长也有了安排,师妹且安心住上几日,不必担心太多。”
顾瑟道:“多谢师兄了。”
这句谢说得真心实意。
谢守拙笑道:“师妹也不用谢我,下回再来,只别帮我带什么香笺帕子,我就谢谢师妹了。”
他这样满身都是传奇公案的少年郎君,自然引得许多贵女倾心。
顾瑟知他困扰,抿嘴微微一笑。
她的目光忽然有些惊讶地落在谢守拙身后。
谢守拙回过头去,那名被大师兄冲阳子奉为座上贵宾的黑衣客人已经走了过来,面具后面的眼睛似乎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转了开去。
他听见那个男人对顾瑟道:“早些吃点东西,等一等就有人来接你。”
声音低哑,但语意却温和。
谢守拙微微睁大了眼。
他和大师兄一起陪着这个人坐了半晌,又是道谢,又是提话,这人却都只是两、三个字回应。
这么危险又睥睨的男人,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儿这样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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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延川和顾瑟说完了话,没有再坐回去,而是迈步就离开了。
顾瑟用了午膳,就有小道童进来说门口已套好了马准备出发。
冲阳子一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