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收了东西,不过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而已。
夙延川笑道:“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祖母。”
白太后罕有地长长一喟。
她道:“你瞒我的事还少呢?打量我老了,真格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与夙延川的生母凌皇后是姑侄。
庆和元年十月,冉氏进了宫,凌皇后不顾她的劝阻,一意迁到京郊大伽陀园去住以后,刚刚三岁的夙延川就被她抱进了寿康宫。
说夙延川是她亲自看大的,也不为过。
夙延川从四岁上,就寅初即起,打熬筋骨,白天开蒙学书,文武兼修,当年也是她一手安排。
她看着这个孙子。
夙延川今年已经十九岁,一头披锦似的乌黑长发只束了一半在冠里,棱角分明的眉弓下,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总带些看不清的神色。黑金色的太子常服穿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衬得像藏在鞘里,却隐不住锋芒的一柄长剑。
皇后凌氏生得美貌,倒是一分不差地继承给了这个儿子。
白太后叹道:“你啊,只管哄我就是了。”
夙延川面上带了微微的笑意,那分锋芒就变成了惫懒,他道:“孙儿哪有哄着祖母,何况孙儿有什么事是祖母不知道的。”
在白太后淡淡的目光里,他又笑了笑,道:“若是算上桓州、兖州境内,这一次桐壶两地北上的流民大约总有十万户上下。不知道钦差是怎么颁的旨意,孙儿回来的时候,桓州、兖州、壶州的刺史已经重新开始安抚流民,北上的流民或就地安居,或返回原籍,已经有七、八万得以安顿。至于借机生事的,”他顿了顿,眉目间忽地闪过一丝森然,“趁着没有成什么大气候,已俱都被各州府军剿杀了。”
白太后却道:“有多少是庚哥儿的人?”
夙延川笑道:“祖母且管有多少是二弟的人呢,横竖都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为他们劳神岂非不值得。”
他不欲白太后在这件事上更多纠结,索性转移了话题,道:“祖母不知道,孙儿这回出去,遇到了一个极胆大的小姑娘。”
“哦?”白太后果然来了精神,竟坐直了身子,追问道:“怎么样的大胆?是谁家的小姑娘?生得怎么样?”
夙延川啼笑皆非。
虽然知道他的亲事已经成了白太后与凌皇后、乃至与皇帝之间的一桩心事,既怕凌皇后转不过弯来,一定要定一个凌氏女给他,又怕庆和帝被冉贵妃吹软了耳朵,给他赐一个不知所谓的太子妃来。
但也没有想到,白太后心里已经焦虑到了这样的地步,只是听他随口说起一个小姑娘,都不知道人家姓名年庚几何,就这样的关心起来。
他只能轻咳一声,道:“看着只有十来岁的样子,还在还真观里清修呢。”
白太后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靠了回去,道:“十来岁是小了些——你还没说那小姑娘长得怎么样呢?”
她道:“你不肯说,想必是生得十分美貌了。”
夙延川眼前浮现出少女穿着天水色的道袍,站在那天的夕阳里专注注视着他的样子。
她没有挽髻,细细软软的长发梳着双鬟,眉间不知道被谁点了一点朱砂,越发显得肤色雪一样的白,斜阳照在她面颊上,染成金色的绒毛像一层光晕。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凝视着他的时候,如一潭又深又沉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