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注视着杜先贽,眼神十分的诚恳,道:“下官人微言轻,开原府内,还要仰仗大人您出来主持大局才是。”
杜先贽又习惯性地眯起了眼,摸了摸胡子,笑呵呵地看着顾九识,一双眼却在他面上刮过。
年轻的少尹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苍白,扶着杯口的手微微地缩紧着,指节间显出用力而迸起的苍青色筋脉来。
杜先贽就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顾大人,你来开原这几年,衙门里的琐事都辛苦你了。若是得了空,你也该好好地休息休息才是。”
顾九识苦笑着,低头道:“是。”
杜先贽也端起茶盏,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悠悠地抿了一小口。
※
这天顾九识回来的很晚。
顾瑟其时还没有睡,听到前院的马嘶声,打发闻藤出去看:“是不是爹爹回来了?”
闻藤去了不多时,进来回话道:“是老爷和大郎君到家了。老爷说,时候已经不早,外头的事都办妥了,叫姑娘尽可放心,早点歇下呢。”
顾瑟颔首。
闻藤道:“姑娘是就睡,还是要些时候?”
顾瑟道:“我今日午间睡得多了,这时候走了困,反而睡不着了。”
闻藤屈膝应诺,就拿托盘里的小银剪摘了烧焦的芯头。
顾瑟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且把我昨日看的那本书拿过来,你们留一个在这里看着灯火就是了,旁人都去睡吧。”
闻藤道:“那奴婢就在这里侍候着姑娘,打发他们去歇了。”
顾瑟低下头去翻书。
闻藤在她对面的小杌子上坐了,从一边的笸箩里拿了白日剩下的针线来做。
她们家的姑娘,说起来竟和旁人家的都不同。
又会读书,又会作诗,琴棋书画,茶酒功名,无一不通的,比寻常人家的儿郎还出挑。
在开原府的四年,她就见过许多回来撩拨她家姑娘的小郎君反被姑娘羞得掩面遁走的场面。
也通庶务,她们看得眼花的账本子,姑娘轻轻松松就能盘出结果。
爷两个小小一府的中馈,也没有看姑娘怎么费心,三日才听一回话,就打理的井井有条。
偏偏常人家小娘子人人都要学的女红,竟是一窍不通。
从六、七岁上,就连五姑娘都规规矩矩地拿着针比划的时候,姑娘就笑眯眯地端着书,看着丫鬟们给她做针线。
那个时候她才刚进姑娘的屋子,做的是三等的丫鬟,就因为姑娘有一回瞧了她做的针线,在夫人面前点了她的名字,她才被夫人察看了两年,提做了一等。
那时候她老子生了重病,正是急要钱的时候。她拿了一等的月钱,又被姑娘垂问、看姑娘的面子请了郎中,后来竟治好了。
想起这些陈年的往事,闻藤手下在柔软的华亭细棉布上飞针走线不停,目光却渐渐有些失焦。
“想什么呢?”顾瑟忽然笑盈盈地问她。
“呀!”闻藤被她一唤,醒过神来,才发现这一针只差一毫就扎在自己的手上。
她红了脸,道:“想起从前的事,一时竟走了神。”
顾瑟就叮嘱道:“扎一下手,可不是好玩的。这样晚做针线,于眼睛也不好,放着白天再做也就是了。”
姑